2024年美国总统选举究竟处于怎样一个阶段?

在选举还有六个月时间的时候,任何根据当前民调对未来几个月走向做出确定性判断的分析,都不值得相信。

2024年美国总统选举究竟处于怎样一个阶段?

大家好,我是王浩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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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选年,要有大选年的样子。自拜登上台以来,由于争议人物的暂时离场,美国政治的热闹程度相对平缓枯燥了许多。但到了四年一度的大选年,选举政治的氛围本身就足以吸引大量流量和关注。然而,由于2024大选从各个角度看都像是四年前2020大选的续集,绝大多数民众和外界吃瓜群众对这场拜特二番战缺乏兴趣。哪怕是到了传统初选结束大选正式拉开帷幕的初夏这个当口,今年的美国大选的新闻性,更多是作为一系列国际突发事件的背景音;真正愿意下功夫去解析当下选举形势和未来选情走向的人反而是屈指可数(胡说八道的人那倒是多的很)。

这种相对的平淡急坏了本就面临生死存亡的传统媒体,也让对当下政治不怎么上心的美国民众更加对今年的选举意兴阑珊,变相加大了通过当下民调等一系列客观数据来观测美国选民群体真实想法的难度。不过,大选年的相对政治冷淡,并不意味着这场特朗普和拜登的“终局之战”的重要性也相对缩减。

事实上,即便今年因有诸多大国即将进行议会和领导人选举被誉为全球的“选举大年”,真正能对当下紊乱世界格局带来决定性影响的,依然是这个深陷内耗的超级大国的关键选举。只是,在政治极化大行其道,政党和候选人之选民联盟高度固化,两党政治势力对比势均力敌的21世纪美国政坛,真正能决定选举的,恐怕依然是两组六个摇摆州中不到十万的摇摆选民这一关键少数。而这些传统上对政治并不一定高度上心,政治态度难以精确预测的“神秘人群”,究竟将做出何样的抉择,将是贯穿未来半年美国政坛动向走势的核心谜题。

拜特二番战,旧瓶装新酒

那么在时隔十一月大选约莫还有半年的这个时间点,今年大选的选情究竟是处于怎样一个状态呢?答案是,得看你信那个——民调,还是基础认知。

先说民调,从宏观层面上来看,2024年选举由于两党均推举了上届选举披挂出征的两位高龄选手再度出马,今年选举按说应该整体脉络和情况和四年前大差不差。四年前关键的摇摆州——中西部的铁锈带、西南部的阳光带六州(宾夕法尼亚,威斯康辛,密歇根,亚利桑那,内华达,佐治亚),选民群体——有大学学位的城郊白人(富白)、无大学学位的蓝领工人(穷白) 、女性和少数裔,放到四年后看,依然是影响选举走向的核心要素。虽然选民最为关心的政策领域和议题因疫情的消散和新问题(如堕胎)的凸显、再加上国际地缘政治局势的变化有所变动,但选举的大体走向和选民群体的投票意愿,若从基础认知研判层面来看,今年的选举形势和四年前相比,不说会是完全一样,也应该是大差不差。

然而,若是仔细观察当前两位候选人在全国范围和各大摇摆州的民调形势,会发现如果在今日举行大选,最终的选举结果,不仅仅只是上次选举失败的特朗普这轮逆天改命,重回白宫;他的胜利,还将意味着近年来无比固化的两党选民联盟体系出现了巨大的变革。当前的众多民调一致指出,拜登在民主党传统票仓的少数裔和年轻选民群体中支持率疲软,在这些关键的选民群组中仅仅以个位数领先特朗普,比2020年时他在这些少数裔群组中获得超过六成到八成的支持率大幅下滑。关键在于,根据民调来看,不仅是近些年出现红移右转的拉丁裔,亚裔这些能动性较强的少数裔对拜登产生了不满情绪,连民主党自民权运动来最靠谱的黑人选民都出现了动摇。

而拜登在传统民主党选民阵营中跑票严重这一现象,直接导致了他在全国范围和摇摆州的民调都落后于身为挑战者的特朗普。再加上在较为关键的政策议题领域,无论是经济,移民,还是外交等问题上(甚至包括民主党2022年中期选举中起到了关键止跌企稳作用的堕胎议题上),前总统特朗普在选民心目中的认可程度都要高过作为现任总统的拜登。似乎,从民调数据,社会情绪和国际局势等各种迹象来看,作为现任总统的拜登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泥潭,就像四年前此时同样内外交困的特朗普一样,注定走向连任失败的一任总统命运。

NYT/Siena College 最新民调显示拜登在注册选民中在关键六个州全部落后特朗普

只是,当前民调所展现出的这个情景,真的就能准确地映射十一月大选的走向嘛?尽管任何对选情和政治格局的分析梳理,都并不应该忽视民调这种非常重要的参考数据和其所展现的背后民意,我本人也非常反对仅仅依靠主观判断来估量选情。但近年以来,美国选举中的民调似乎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2022年中期选举似乎注定到来的红色浪潮最后被证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红雨,2020年民主党预期之中的大胜变成了差之毫厘的险胜,更不用提2016的经典案例和更遥远的2012大选。这一系列由民调失真引发的整个美国和国际社会面的预期错位,让外界和研究者很难对民调的准确性充满信心。

现实的矛盾与拧巴

特别是在参考另一个分析选举中比较重要(虽然这个标准既不量化,也谈不上科学)的衡量尺度——根据历史选举案例和情况形成的基础认知研判,之后,似乎当前的局势应该是完全相反,反而是民调中落后的拜登和民主党人胜面更大。这种类似经验主义的判断,虽然很多时候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和现实意义。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时间的选举结果,无论是2022年的中期选举,还是2023年以来举行的大大小小各种地方和补缺选举的结果,都显示出民主党并没有出现所谓的少数裔崩盘问题,反而是共和党因为在堕胎等一系列社会文化战争问题上的应对不力,在关键的女性和城郊白人选民群体中继续节节败退,进而导致了选举表现始终不佳。

另一方面,在共和党初选中,特朗普屡屡表现低于民调水平,甚至在最大竞争对手黑莉退选两个月之后依然在初选中流失近两成的选票等一系列现象,尽管因为初选对大选预示效果有限这一原则不应被过度解毒,却也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特朗普作为一个候选人的缺陷。换言之,传统都说民主党总是赢在民调,近一段时间这段话,反而更适于用特朗普治下的共和党。

当然,这些地方和国会选举,从本质上和争夺大位的总统选举并不一样,历史上也多次证明选民在考虑总统人选时会使用不同于其他选举的特殊衡量标准。但在政治高度极化,国会地方政治高度和总统大选结果看齐的当下美国政坛,真实选举所展现出来的现实结果,也并不是一个应当轻松忽略的参考因素。而从逻辑的角度来看,在过去多次选举中拒绝特朗普主义的少数裔、城郊白人和女性选民会在普遍支持其他民主党候选人的同时摒弃总统拜登,似乎说不通(手动@NYT/Sienna)。

因此,在反特朗普联盟依然客观存在的情况下,这种民调和基础认知之间的巨大鸿沟,哪怕是专业人士也只能是摸不着头脑,倍感费解。当下的时间点,是一个针对这种分期的潜在合理解释。换言之,目前的民调只能反映当前选民对于两个候选人和大选情况的一种态度,而这种态度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大部分并不关注的选民开始在美国劳动节前后(九月初)开始真正用心追踪选举后,就会逐渐和基础认知重合。这显然是拜登和民主党阵营极为支持的论述和辩解,也是特朗普和共和党阵营坚决否认的诡辩。

不过,如果从当下的民调和部分数据的角度来分析,这个假设还真有些证据可以支撑。目前两个总统候选人在全国和关键摇摆州民调中的各自得票率,往往都只能在40出头的水平徘徊。这种两位候选人均非常低迷的得票率,直接反映的是美国选民对两位政坛老面孔的不满和疲惫情绪,也是两人各自个人认可程度负面大于正面的必然结果。但相对来说,作为现任总统的拜登,其净支持率要比不需要担负当前经济通胀和动荡国际格局治理的特朗普要更为低迷,主要是有相当一部分2020年曾支持他的选民——如前文提及的少数裔和年轻选民,对他强烈不满(NYT最新民调显示,这一比例可能占到了2020年拜登选民的五分之一),考虑不再出来投票支持甚至是投票反对他连任。而相对无官一身轻的特朗普,在收拢共和党选民方面(起码民调中)比面临大量党内反对派的拜登轻松不少。

这种在党内或2020年固有选民群体中出现的支持率滑坡,无疑是造成拜登目前民调不景气,落后于特朗普的最直接原因。而对于拜登来说,幸运的是这批党内不满他的少数裔和年轻选民,无疑是所有选民中他和民主党人最容易说服的小群组。起码从这些人在选举和民调中对其他大大小小民主党人的鼎力支持来看,这些选民肯定不是对民主党的政策不满,也不是特别欣赏特朗普和MAGA路线的共和党人,只是目前因为各种原因——无论是经济通胀、堕胎等内政话题,还是巴以冲突这样的外部性事件,暂时对拜登非常不满。换句话说,这些当下对拜登不满的基本盘选民,如果按照选举政治以往的逻辑一样最终在11月选举归队,那今年大选的选情状态,恐怕又会回到2020年那熟悉的政治版图上。

变与不变

只不过,拜登的问题,或许没有理想状态中这么好解决。在许多关键问题上,拜登和民主党人普遍糟糕的认可程度,将会很大程度上成为阻碍他复刻2020年胜选联盟的拦路虎。特朗普或许仍然受困于46-47%的得票天花板,但2020年制约他的反特朗普联盟未必能被拜登顺利重塑。归根结底,和四年前相比,拜登作为一个候选人的资质无疑有所下滑——不再是挑战者,有了需要背锅的政绩和现实问题,疫情之后出现的高通胀,磨平了宏观经济良好态势所能带来的一切利好,不断升温失控的地缘政治和局部冲突给拜登政府的形象造成不断打击,再加上最核心的年龄和身体又老了四岁。

这些不利因素汇聚起来,客观上拉低了拜登作为总统候选人的资质和当选性,也增加了他管理和复刻四年前将他抬进白宫的反特朗普选民联盟的难度。好在,可能对于拜登来说,他的老对手特朗普,比四年前也没有多大显著的正面提升,反倒是深陷于新的政治和司法泥潭当中。在当下这个情况之中,比好拜登估计是占不了多少优势,但要是比烂,那可能还是不如特朗普厉害。

一切这些论述,不代表最终选举就一定会延续着既往的轨迹前进。毕竟基于经验主义的论断,终究只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的沙盘推演,具体选举究竟会以怎样的形式展开,目前谁也无法准确判断。更何况,其实单看民调本身来说,选举的不确定性依然是非常之大。现如今,特朗普在各种民调汇总中,也不过只是在全国民调勉强领先甚至是落后于拜登一到两个百分点,双方差距其实就在误差之内。

或许有人说了,以往的两次选举证明了特朗普如果只在全国范围的普选票中输两个百分点,那他还是会轻松的那些关键摇摆州和选举人团的胜利。且不说这一假设在选民结构发生变化的2024年还是否属实(民主党新的选民联盟相对来说 “效率” ——指在选举人团中的得票分布应当有所改善),即便是在摇摆州民调中来看,特朗普或许是在阳光带的内华达,佐治亚,亚利桑那优势明显(至于NYT显示的特朗普在内华达领先十一个百分点,只能说仅供参考——我肯定不信,但你可以信。而亚利桑那因为堕胎公投,更是谈不上是特朗普板上钉钉),但在拜登通往270张选举人票最关键的中西部三州中,特朗普反而和拜登的民调差距也就是一两个百分点,不仅在误差之内,甚至在威斯康辛这个按理来说绣带三州中最红的一个中落后于拜登。这种及其微弱的差距,意味着拜登即便是在现在民调这个环境下,也是有相当大凑够270张票的当选概率(只需要宾西法尼亚,密歇根,威斯康辛和内布拉斯加第二国会选区)。

一种可能的选举结果

总之,在选举还有六个月时间的时候,任何根据当前民调对未来几个月走向做出确定性判断的分析,都不值得相信。这场注定漫长的选战,还有很多的变数等待加入。而随着双方竞选资金和助选力度大幅飙升,那些对政治不感冒的摇摆选民开始关注大选之后,倘若还是目前这个形势,那确实只能按照届时的民调给出相应的答案。当然,倘若回到最开始提出的那个理论之上,当决定这个选举的最核心,只会是位于六个摇摆州总数可能不到十万的真·摇摆选民时,这些可能对政治并非高度关注,具体意识形态难以轻松界定的关键少数派,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判断和抉择,就既不是当下民调,也不是认知为基数的判断分析所能够准确拿捏的了。(神棍或许可以)


注:这个通篇试图在宏观层面解析(胡扯)当前大选形势的文章,应该是今年选举前瞻的上半部分,紧接着的下篇应当是具体从比较微观的摇摆州选情,为何又是这两位候选人,决定选举的议题和因素到底有哪些,和未来可能的关键时间点几个角度来继续切入讨论大选。

久违的更新,证明一下我还活着。本来是四月初打算写些最新观察的,由于真的是死里逃生引发的一系列连锁事件再加上月底五月初忙着毕业,最终是拖到了五月中才动笔写完(当然上个月和上上个月还是做了很多播客和其他有的没的—甚至还上了个电视节目,过两天写完另一篇文章后一起汇总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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